“我的妈妈只相信中国医生!”——记援阿医生程丽
作者简介
程丽,女,40岁。中共党员,妇产科副主任医师,毕业于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于2011年援疆一年(新疆兵团农五师88团医院工作),并获湖北省优秀援疆先进个人称号。
现工作于阿尔及利亚巴特拉省医科大学附属妇产科医院,至今派驻时长2年,为湖北省第24批援阿医疗队员。
我是程丽,一名援外妇产科医生。
程医生近照
可能一说到医生,你的脑海里便会自动浮现出这样的场景:
干净明亮的手术室、配备专业的手术器材、穿梭在各个病房里数不清的医生护士……
可我要说的故事,恐怕和那些都沾不上边。
我们的驻外团队。
我所驻的,是一家省级教学医院,也是这个国家唯一的一家妇产科医院。规模不小,相当于国内的省妇幼保健院。
我的具体工作,是参与医学生的临床见习和专科医生的培训。
而我每日所见:是医院内时不时集体罢工示威的工作人员、是简陋地无法使用的医疗器械、是飞奔在各个病房内的寥寥几名医生和护士……
“特殊的环境,独特的生活方式。”
由于非洲特殊的国外环境,援外的中国医生是受阿国警察保护的,没有申请和警察的陪同不能自由出入。
所以,除了上班时间在医院,下了班后就只能待在驻地。
闲暇时自己挖地种菜。
为了打发这种枯燥和寂寞的生活,也为能更好更快地适应和融入这里,我每天都会抽时间学学法语和阿拉伯语,找周围的邻居聊聊天,教当地的小朋友打打羽毛球,种种菜或者帮帮厨。
工作餐。
如果时间允许,我也会在早晨来一次慢跑,或者晚上在驻地周围的土路上转圈,以此来加强锻炼,调节自己的情绪,也调整好心态,更好地投入到繁忙的工作。
中国医生在这里是没有正常休息日的,随找随到。
“老阿医生太任性。”
这里的学生和教授因和院长闹矛盾,经常罢工,两年罢工四次,最长一次罢工长达四个月。
学生胸前挂着罢工的牌子。
罢工期间,所有的工作,包括白班和夜班,全部由我们5名中国医生承担,我们吃住都在医院,很少能正常上下班。
深夜值夜班,手术室只有我和学生在奋战。
如果碰上阿国的伊斯兰教哈马旦节,持续一个月的斋月,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慢慢的,医院有什么困难都会找中国医生,中国医生也渐渐成为了医院坚实的后盾。
学生罢工。
在阿尔及利亚,医生都很任性,值班经常缺席是常态。
所以,我只能经常去替代缺席医生值班,尽自己的力量去帮助病人,降低这里孕产妇的死亡率。
医院给予颁发感谢信。
“阿国医生,让我说你什么好?”
一次,我去交接夜班,护士匆忙过来喊我:中国的程医生,快看看病人!病人很累了!
我赶紧随护士去看病人,是一个17岁的小姑娘,因卵巢囊肿急性腹痛,老阿医生在白天给她开刀做了手术。
只见那个小姑娘面色和眼睑苍白,意识模糊,四肢湿冷,呼吸急促,摆放在一侧的腹腔引流管引流袋内只有200ml左右暗红色血液,尿袋内尿少颜色深。
我立即给病人测血压,进一步检查,发现患者腹壁脂肪厚,引流管通畅,但引流出来的血液和体征不符,急需超声和辅助检查来协助诊断。
和阿国麻醉复苏医生一起成功抢救和监护重症病人。
可那天正好碰上周末,医院超机也坏了,患者情况危急,如果继续耽搁下去,随时都有死亡的危险!
而如果再次开腹,也需要找到手术指征,否则不仅对病人是又一次的创伤,一旦误诊,我作为医生也难辞其咎。
于是,我凭借自己丰富的临床经验,立即对患者进行腹腔穿刺,顺利抽出约10毫升的血液。所以,我能肯定患者腹腔内有内出血且量多,于是诊断结果明了:
这名患者为术后失血性休克,必须立即手术。
当我打开患者的腹腔,发现满腹腔的血液,阿国医生术后摆放的引流管位置到了上腹部,导致腹腔血液没能及时引流出来掩盖了病情。
重症病人的心电监护结果。
我立即吸出患者腹腔内约三千多毫升的血液,在术中检查时我还发现,阿国医生切除的大血管的结扎线脱落,血管回缩形成了腹膜后血肿,于是,我迅速结扎止血……
手术过程中险象环生,但好在有惊无险,及时挽救了一条年轻的生命,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对患者的家庭也将是无比的创伤。
经过细心的治疗和术后护理,5天后,这个17岁的小姑娘平安出院。
她的妈妈为了表示对中国医生的感谢,还送来了自己亲手制作的各种糕点。
出院时小姑娘的母亲送来亲手制作的糕点和咖啡。
医院里唯一的妇产科教授也高度赞扬了我们中国医生的诊断水平和工作能力,并作为模版给学生讲解和教学。
和巴特拉省唯一的妇产科教授合影。
阿国医生也主动找到我请教,询问手术中是哪里出了问题。
在我看来,这不仅仅是一场简单的医疗事故,而是性命攸关的大错!
一旦发生不好的结果,连改正的机会也不会有!所以,我耐心委婉地告诉她问题的原因,以及日后如何预防和处理。
热情的阿拉伯人。
“我妈妈只相信中国医生。”
曾经,巴特拉省综合医院院长找到我,希望我给她的母亲进行手术:
“我的妈妈只相信中国医生,阿拉伯医生不大靠谱(此时医院的学生和教授已罢工将近四个月了),希望你能同意给主刀做手术。”
但阿国最大的特点就是办事节奏慢,什么事都拖着,可以一直拖到见安拉(上帝)。
为了尽快给病人做手术,我多次牺牲下夜班的休息时间去医院等麻醉复苏师沟通联系手术时间,病人三进三出,等到好不容易手术可以进行,当我洗完手准备上手术台,突然手术室护士和麻醉师接到倡议者通知:
罢工!罢工!暂停一切选择性手术!
问其原因说是手术室对院长的工作时间安排不合理而罢工……
当时觉得简直不可思议,怎能就这么任性地置病人生死于不顾!
我又找到手术室负责人去沟通,找院长协商解决,经过两个小时的等待,手术室终于同意工作……
给老太太手术现场。
病人苏醒过来第一个认识的人就是我,一直叫着我的名字,说我就像是她的女儿。
作为一名援外医生,我庆幸自己没有给祖国丢脸,努力做好中阿友谊和中国文化的传播使者。
术后查房和老太太及她女儿的合影。
“简陋的条件→独特的手段”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虽然这里医院的条件十分简陋,手术器械非常不专业,难以使用,甚至是严重缺乏,但是,我们也有“独特”的手段来应对:
在做剖腹产手术时没有配吸引器,有时候甚至没有刀柄和镊子,我们只能想办法用手当刀柄用;
有的器械包里的剪刀比老爷爷的牙齿还要钝,剪不断缝合线我们就用手术刀片去代替;
手术中没有吸引器我们就想办法把血水引流下去,尽量让自己不被血水污染……
很欣慰看到学生成为一名合格的专科医生。
但有时放不胜防,特别是碰到凶险性前置胎盘和胎盘植入术中大出血的,我们几名医生就经常是在血水中战斗几个小时。
直到手术结束,病人脱离了危险,才想起来这里的好多病人都不做传染病检查的,这种时候就只能祈求自己抵抗力高点,病人没有传染病等等。
迎接新生命。
“为了救命,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至今为止两年的援外工作中,我经历了太多的急重症病例,现在想起来,仍然心有余悸。
带学生看望重症病人
好几次,我正在手术台上做手术,其他产房的产妇情况危急,助产士没办法,急促地过来手术室喊医生,我只得赶紧过去拉产钳助产,当小孩平安分娩后再回到手术台上继续之前的手术。
更难忘的,是曾经有一名新来的急诊产妇,她在自然破水后脐带脱垂,但宫口还没开全,助产士慌忙地到手术室喊我,我交代好学生保护好手术台后,就立马飞奔到产房。
我触摸到脐带的波动非常微弱,而宫口还没开全,手术已经来不及了!
手术现场。
为了抢救胎儿,我果断进行了臀牵引术娩出胎儿,新生儿出现了重度窒息。
我立马进行口对口的人工呼吸(非洲产妇分娩时没有像国内的消毒铺巾,新生儿的皮肤上布满了血水和胎粪)和徒手心肺复苏,成功地抢救回了新生儿。
新生儿。
之后,再顺利的娩出第二个胎儿,把胎儿交给助产士后,我再迅速回到手术室继续手术……
这在国内是难以想象的事情,但在非洲,为了救命,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把病人当亲人。
“他们说我是上帝派来的天使。”
还有几次,产房的新生儿重度窒息,而产房的复苏囊很不巧地出现故障,我毫不犹豫给新生儿进行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抢救了新生儿。
虽然,我也不知道新生儿是否患有传染病,但是,我一直认为,生命是第一位的。医院的助产士、学生还有病人,都给我竖起大拇指。
康复的病人。
那名新生儿的妈妈拉着我的手,亲吻我的额头,对我说着:谢谢你,谢谢你……在那个情境下,我真的很感动。
其实爱没有国界,医生也没有国界。
那一刻,我想起了白求恩大夫帮助中国病人的伟大精神,如果没有这些援外医生的存在,很多国家的很多人,也许会白白丢掉本可以挽救的生命。
大家称赞我是上帝派来帮助他们的天使,我只觉得欣慰,欣慰自己的付出能够将一条条小生命转危为安。
和妇产科院长及儿科教授在院长办公室,他们很感谢中国医生的帮助。
“中阿女性现状对比以及思考。”
在援阿的时光里,我常常会思考一个问题:
和这里相比,国内的女人简直太幸福了!
照看重症病人
首先,家庭地位高。
在中国,女人生孩子有丈夫和家人陪伴;而这里的产妇都是自己拖着行李来住院,自己在产房待产,一个人默默承受着分娩的压力和痛苦,而她们的老公可能正在咖啡管悠闲喝着咖啡。
其次,医院护理周到。
在国内,生完孩子后的产妇,会有护士和医生密切观察生命体征,家人也会提前为他们做好营养补充的准备;而在阿尔及利亚,由于医院人手严重不足,产妇们生完孩子后,只能自己下床走回病房去。
我们统计过,在这家医院,平均每24小时,就有70-80名产妇顺产,有30名左右的剖宫产。
患者康复后邀请我到她家做客。
医生和护士的严重不足,导致很多产妇只能自己来观察自己的身体状况,更有甚者,已经大出血了,而病人还自己拿着法棍在啃,实在是让人见了哭笑不得。
每一次,我都会很心疼这些病人,尽我最大的力量去帮助她们。
度过危险的病人。
“生命是应该敬畏的。”
人生的价值是什么?我觉得,人生的价值也不过如此,帮助别人,苦点累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和我的学生在一起。
我常对学生说,应该要好好工作,认真工作,生命是应该敬畏的。
每一个孕产妇怀胎9 个月,很不容易,即便大多产妇都有多个孩子,但是,每一个孩子都是父母的希望,可以给家庭带来直接的欢乐或痛苦。
在这里的学生和工作人员都很喜欢我,尊重我,经常劝我多休息。但是我又怎么能安心休息呢?
在这里工作,每天就像上战场,紧张、忙碌、充实是常态。
卫生部长给我颁奖。
说起不久将要结束援外的工作回国,大家都很舍不得,希望我能留下来,继续在这家医院工作。
有人直接掉下眼泪不想让我走;
还有人送来自己做的美食和礼物给我让我不要忘记;
还有学生说以后要到中国去看望我,将家里妈妈亲手织的传统的伯伯尔小地毯送给了我……
与阿国医生合作愉快。
“人在做,天在看。”
这么多年行医的经历,让我明白:
人与人的相处,真诚很重要。
真诚对待身边的人。
虽然不同国家有不同的宗教习俗,也会有语言的障碍,但是,爱和尊重是没有国界的,人格也是没有国界的。
只要能够真心付出,时刻保持一颗善良的心,高尚的人格魅力是能够征服别人的。
参加阿尔及利亚妇产科学生成长为专科医生的谢师会。
当然了,良好的专业技术和职业道德是一切的前提。
只有在不断提高自己的能力后以技服人,也只有在真的把每个病人当亲人去对待后,才能收获到他人的尊重。
要我说,医术和人格是没有国界的,人在做,天在看,别人也在看。大家的认可,远不是说几句冠冕堂皇的好话就能得到的。
学生送的妈妈亲手绣的伯伯尔小地毯。
“人总是想在离开时留下些什么。”
我从未觉得自己有多么特别,我只是尊重我的工作,打心眼儿里认同我的工作。
病人家属送来亲手制作的小蛋糕表示感谢。
作为千千万万援外医生的一员,我时刻谨记着我们的援外精神:
不畏艰苦,甘于奉献,救死扶伤,大爱无疆!
我知道,终有一天我会要回到祖国,结束难忘的援外生活,我也不知今后有没有机会再回到这里,见见我的阿国学生、我的病人。
人这种动物很奇妙,总是想要在离开的时候留下些什么。
如果有一天,当我离开这里,我会将我的医术留下、我的善良留下、 我的爱留下。
小
编
语
看完这篇,眼底不觉有些湿润。
医生,一直是心底里一个很神圣的存在。他们在经历了严苛的筛选,艰苦地磨练之后,才能拿起手术刀,挽救每一个渺小但重要的生命,有时,我们甚至忘了,他们和我们一样,也是会觉得累、觉得辛苦的普通人。
像程医生一般,远驻异国,在简陋的条件下,不顾个人安危,与死神作着殊死搏斗的医生还有很多,他们每次都拼尽全力,挽救生命,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那些生的希望,是医生们从死神手里“抢”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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