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系九寨】一名青白江游客的自述：我们仨从九寨沟漳扎撤离的24小时

2017年08月13日 15:41 成都市青白江区人民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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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院医生龚武清老师一家人正巧在九寨沟旅行，面对突发的地震灾情，龚老师第一时间主动作为志愿者支援灾区医院，这便是他们的故事……

2017年8月，先生援藏两年期间，没有陪伴孩子出游一次。于是，我们仨决定在公休期间，赴九寨沟自然风光旅行。8月6日出发，抵达川主寺前，在茂县遭遇了山体塌荒，挡住了去路。于是，我们辗转黑水、红原大草原，途径“九曲黄河第一湾”在8月7日抵达了川主寺。

8月8日清晨7:00，我们驱车前往心中的圣地——“神奇的九寨”。一天的舟车劳顿，当我们在9:30，终于抵达景区时，所有的疲劳都已消失殆尽。呼吸着原始森林中丰富的负氧离子，尽情得享受这里的碧水蓝天，仿佛置身于人间仙境。

旅行大巴把我们送到最高景点“原始森林”处，我们就开始沿着栈道往下走，箭竹海、熊猫海、五花海、珍珠滩、镜海、诺日朗瀑布、犀牛海、老虎海……游人如织，拍照、摄影、喂鱼，每个人都沉浸美景中，享受大自然的馈赠。

下午4:30，按照原计划，我们去取黄巧灵导演的《九寨千古情》演出入场券，由于先前没有给订金，当日演出剧票十分紧张，可谓一票难求。我和孩子又非常渴望看这样一场演出，于是，我们仨决定暂时不走，到剧场周边的扎西宾馆停车后，我们找宾馆老板寻票，一、二场演出后，还是寻票无果，终于在第三场演出前30分钟，宾馆的服务员为我们找到了票，但是是7排的票，而且是靠剧场最边上，66、68和8排68号。（Ps：最后还是庆幸我们坐在最边上的排……）

《九寨千古情》不愧是大作，宏大的画面、真实的舞台画面、动人的故事情节，观众掌声不断。第四节《大爱无疆》重现“5.12”地震场面，工作人员告诉我们，马上有“地震”特效，一个小的地震波冲击着座椅，真实还原了“5.12”的现场。在不到30秒后，剧烈地抖动、“轰鸣”声响彻剧场，剧场屋顶上的细屑、粉尘洒落在观众的头上、身上，人们起身，下意识的抖动尘土。我也护着孩子，抖动头上的尘土。

就在这一刻，我们很多人都还以为这只是舞台特效……舞台上，正在吼“XX部队集合”的演员突然没了声音，我还在想，怎么舞台上的演员不上来了呢？在短暂的懵后，我们开始往出口处涌动，幸好我们就坐在出口处，所以很快就离开了剧场。我后来想，人生真的没有什么好票或是好位置。幸好剧场因为要呈现各类特效，房顶是钢架结构，没有垮塌；幸好剧场没有停电……这一切的因缘，导致了3000多人的剧场，没有当场崩塌，除了后台被砸死、砸伤的演员，观众都基本顺利撤退了出来。

撤退出来后，我发现外面小店的玻璃残渣、土坯房屋的泥土墙皮都已洒落一地，大部队往外涌，我们仨也手拉手一起随着人流往外涌。为了防止大家在慌乱中发生踩踏事件，先生和我一边走，一边大声用普通话喊到“大家不要慌，千万不要慌，我们都能出去，千万不要挤……”随着我们的喊声，人群中也不断传出“不慌、不慌……”的喊声。

我们仨迅速撤离到附近的扎西宾馆，在路上，我们仨紧紧的拉着手，先生突然说，“遭了这么大的灾，不晓得有好多伤员，我把你们送到宾馆，我等会儿要去他们医院帮忙”。我说：“你去嘛，你晓得医院在哪儿不？”他说：“知道，我们今天从沟口过来的时候，我就看到他们医院的，大概3公里，我等会儿跑过去”。先生送我们回来后，转身就要前往医院，孩子大声哭到“爸爸，你要早点回来啊！“先生说：“爸爸是医生，这时候别人需要我们，我会回来的。”我安慰女儿“有妈妈在，有妈妈在，爸爸去帮忙，很快就回来，我们现在是安全的”。她哭泣着说：“我怕爸爸有危险。”我告诉她“爸爸会保护好自己的……”由于孩子还小，她的力量还不足，我告诉她，“想哭就哭吧……”我用手一遍又一遍的按摩着她的背、脊梁，告诉她可以哭。或许是太累了，或许是受了惊吓，孩子在我的安慰下，渐渐入睡了。孩子就是孩子，什么伤痛，都会在她的睡眠中逐渐淡去。

因为经历过“5.12”大地震，对于此次地震，我也有了些应对经验，我们把车停在空旷处，决定在车上度过这一夜。街上，嘈杂声、呼喊声夹杂着呼啸的警车、消防车声。我是一点睡意也没有，电话一直不通，想着家里的老妈妈肯定急死了，手机还剩下最后一格电，在大概9:40左右，我蹭的一个大巴WIFI，突然连上了网，微信上闪动着家人、朋友的呼喊声、问候声，很是感动，我迅速的向大家报“平安”后，微信又中断了。

快凌晨3:00，先生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了“幸好过去了，太惨烈了，伤员太多！哎，我不是骨科，要我是骨科就好了，都是些骨折病人，医院条件太差了，室内不能住病人，都在医院的空地上，我帮着他们做简单的包扎，危重病人已经连夜转往县城了，恐怕县城的路也难通哦。我们太幸运了，你不晓得，《千古情》的女演员，有一个送过来就只有微弱的呼吸了，有的外省的亲人都跪在地上，求医生救救他，我们哪儿有回天之力哦……”先生实在累得不行了，我叫他休息会儿。

天色逐渐亮起来，先生和我商议，准备开车撤离，目前，通往川主寺的路还未通，我们只能走九寨沟县城到平武这条生命通道撤离出去。撤离前，我们还要到镇医院去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和他驱车到医院后，当晚危重病人已经完全撤离到县人民医院，陆续还有受伤的人员送过来。忙累了一夜的医护人员，一头栽在地铺、或蜷曲在病床上、或头靠着病床的拉杆睡着了，我深怕打扰到他们，给他们拍照留作纪念。在大灾面前，医护人员总是冲在前线，昨夜，他们或许还没有来得及给家人报平安，或许还没有来得及问候自己最亲的亲人，就投入到抢救伤员的战斗中。听先生说，特别万幸的是，该院上周来了一位成都铁路卫生医院的骨科大夫发挥了很大作用。这里还有和先生一样作为游客前去救人的医生。他们不为什么，只为自己是一名医生。所以，当我们在医院就医时，也请对他们多一份理解。

8月9日9:30，在医院短暂停留后，我们驱车准备返回成都。在出发时，先生和我商量，我们家车位相对宽裕，还可以带两个人出沟。我非常赞同，但是提出，妇女、儿童和老人优先。汽车在大街上缓慢地行驶，不断有人拦车想要搭便车，但都不符合我的“妇女、儿童和老人优先”。随着车子缓缓地驶出漳扎镇，路两边是焦急等待的人群，还有清理后的滚石、砸坏的小汽车。警察一直在维持秩序，由于车速非常慢，偶见劳累的警察，虽然笔挺地站在路旁，眼睛已经快支撑不起了，毕竟这是一个小镇，警力非常有限，当天就是6万的游客，从发生地震到现在，已经整整12小时，他们都没有合眼，在救援力量还无法抵达过来时，只能靠他们硬撑着，冒着余震的危险抢救伤员、推滚石、维护秩序……这个不眠之夜，他们也可能还来不及和牵挂的亲人道一声“平安”，就投入到了抢险救灾中，为他们竖大拇指。

（焦急等车的游客）

车子行驶不到2000米，警察拦住了我们的车，希望我们带人到县城，我告诉警察“老人、妇女和儿童2人，因为我们的车也太小，这一路下去，到底有什么困难，我们也不知道”。一位湖北黄石的王姓女老师带着孩子上了我们的车，她的丈夫也想上车，他们还背着2个大箱子和2个包，我们告诉他，只能坐下2个人了，你们还有这么多行李。他最终很遗憾的没有上车，但还是将一个箱子和大包放在了后座位上。后来，车行驶到很远了，这位女老师说，“我真笨，要这些行李干什么，真该让他上车，我担心死他了，完了！完了！完了！……”人生有时候就是这样，当生命得救时，你又要得太多，当醒悟过来时，才发现要的都不重要。或许，她从这件事情中已经学习和吸取了一些教训，以后遇到类似的事情她会有较为理智的决定和选择。

从漳扎镇挺近县城的路格外难走，车子每移动一步都是那么艰难，山下全是站岗的民警、村社的负责人，在监测山上的滚石，没有滚石下来时，就招手让大家快速通过。一路上的车流量绵延二十公里，路两边偶见被山上滚石砸变形的小汽车丢弃在路边，也有被砸坏了后视镜、侧门的汽车在行驶，还有用棉被包裹的汽车，后挡风玻璃、纸板敷了车门的汽车在跑……汽车每移动一步，就要停下来等待，每辆车都小心翼翼地移动着，由于是单边通行，只能右手边的汽车往县城方向，左手边作为应急生命通道，在大灾面前，大家还是尽量克制在右手边的通道上移动，耐心地等待通行，但总还是有个别司机，抢道左手边，被警察强制拦下，臭骂一顿。

山上随时可能有飞石，头顶上是烈日，高原的太阳晒得人眼睛都睁不开。8月9日，下午2:00，20公里的路程，在经历了3个多小时后，我们终于抵达了县城。县城路边是群众自发的服务站点，年轻的志愿者为我们递上了矿泉水。县城的一位女老板拉了3000多元的方便面，发放给大家吃，我们对她竖起大拇指，她轻松的说，“没啥子，我做了我该做的”。我们也各自领了一桶，两边做生意的老板，为我们提供开水，这碗热腾腾的泡面，算是我们吃的第一顿温暖的饱饭。热心的女老板看着我们拖着两个孩子，还从家里拿出了“未来星”牛奶给两个孩子吃。

吃完泡面，从县城往平武方向驶去，路不再堵了，一路上我们抓紧时间赶路，在通过一个不知名的隧道，到达平武地界时，隧道那边的志愿者用纸板打出了“欢迎回家”，让我好不感动，深深地感受到劫后余生的幸福。毗邻路边的藏族乡镇自发建立的服务站点，提供泡面、馒头和矿泉水。路边的人家，用小桌子将灌满热水的水瓶放在房屋前，用纸板写着：请用开水。特别温暖！我对同车的王老师说，你看我们四川人不错吧。她说，她真的没有想到，四川人真好啊！

一路上，一般车辆都靠右通行，左手边是飞速行驶、前往震中的抢灾车辆、救护车等，路边的乡镇、村社区服务站点一直绵延到江油地界，靠近绵阳才结束。“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红色标语随处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