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忘初心,我心永恒

河南省中医院疼痛科



中午12点半下夜班,点了一份外卖,1点10分送到家,匆匆扒了几口饭,只想吃完赶快休息。

 

刚躺下,手机响了,最不喜欢的就是中午电话响起,家人从来不会这个点给我打电话,因为此事已经吵过他们很多次了,一看安阳的陌生号,知道应该又是病人。

 

“李医生,我到医院了,恁给哪类”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位憨厚的老年人声音,这时突然想起昨晚十点多有位安阳林州的患者今天要来看病,上午一直在忙给这事都忘了,看看表一点四十,习惯性的说下午两点半上班,你直接到一楼门诊找我吧,“行,我给住院部这类,你到了给我打电话吧,我找不到你”,电话那头吞吞吐吐的说着。

 

从电话里我感觉到这是一位朴实的农村老者,这个点到医院,肯定是一大早坐班车从林州过来。

 

下午在医院门口见到了他,破旧的衣服、步履阑珊,拎着一个破手提袋,脸上堆着不自然的憨笑,把他领到诊室,问怎么不舒服,“大夫,我没事,我是来给孩子看病的”,我心又为之一颤,老者千里迢迢来为儿子求医,这比孩子不孝让老人一个人来看病更让人心酸。

 

“我孩子是强直性脊柱炎,从小就不不停地给他看病,去年在郑州花12万换的双侧髋关节,本以为孩子能站起来,可是手术后孩子还说浑身疼,不能下床,现在已经在家躺了半年了,肌肉都萎缩了,孩子现在一直说脖子疼,背疼,只能在床上躺着,门口的人腰疼照你看好了,俺就要了你电话从老家来找你看病”,说着老者从手提袋里拿出厚厚一叠片子。

 


看了他孩子的资料,又详细询问了疾病症状,明白了老人的孩子因双侧股骨头坏死做了手术,术后因为没有专业指导进行康复锻炼,再加上孩子比较懒惰,术后一直在床上躺着,老人近一年不停地求医,每次去河北某“军区”医院看病都要买六七千块钱的药,病没见好,却花光了所有的积蓄,我明白他孩子病没有什么灵丹妙药可以治疗,眼下最重要的是需要专门指导下赶紧进行功能锻炼,另外需要药物改善强直性脊柱炎的症状。

 

哀老者之不幸,怒孩子之不争!

 

“老人家,你听我说,你孩子现在最重要的是需要锻炼,但是你不懂锻炼方法,孩子也惧怕锻炼,你这样办,你去你们县医院找到康复科,用你的新农合办个住院,让大夫指导着你孩子锻炼,治理一段时间后,方法你学会了,孩子克服恐惧心理了,你再带他回家自己帮助他锻炼,新农合在你们当地医院报销比例高,这样你们也花不了多少钱,

 

“中!大夫,你给我们开点药吧,我给他带回去,孩子的药快吃完了”。

 

作为大夫我深知没有见到患者就开药是不合理的,而且这个患者按照常理需要经过好多检查,根据检查结果精准用药,可此时此景需特事特办,老人家千里迢迢而来,如果我以没有见到患者、没有检查结果为由而不开药,应该更不合适,考虑再三,我开出了三种强直性脊柱炎最常用的药物,我把处方交给老者,让他去取药,他吞吞吐吐的问,大夫这需要带多少钱啊,我皱了一下眉,因为这几种药里面甲氨蝶呤很贵,200多一盒,是治疗该疾病的必需药品,好在这一盒能吃八九个月,所以这份处方总共需要三百多块钱,我很为难的给他说,这几个药有点贵,需要三百多,但是能吃很长时间,当我说出这几句话时,心理很害怕,害怕他嫌贵拿不出钱,因为这样我会比他更难受。


 

多少?三百多?老者很吃惊的望着我。

 

的确,让我难受了,难受真正需要国家医保报销的病人看病如此的难、如此的贵,难受社会的贫富差距、难受社会的不公……

 

当我准备给老者解释的时候,他从棉袄里面的兜里掏出一沓包了几层、叠的整整齐齐的钱,“大夫,我带的有钱,这次借了八千多来看病,恁给俺多开点药,开点好药,我得让俺的孩早点好”。

 

我吃惊了,想起了刚才他讲的每次去其他地方都是买几千块钱的药,也明白了为什么他的手提包里为什么装一个编织袋-----这是用来装药的,装八千块钱的药的。

 

老人家,这几个药非常好,已经够吃八九个月了,没必要买那么多,现在当务之急是要让你孩子锻炼,你回到家后让你儿子给我回个电话,我告诉他怎么吃药,和他互相加个微信,我来鼓励他、督促他锻炼,如果他不听话我吵他,还有以后有病了就到正规医院看病,不要到看到广告就去私立医院看病,你现在有我电话,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可以给我打电话”。

 

说着说着我激动起来,声音越来越大,我明白我又愤青了,只不过这次“愤”是想让老者看到我的真诚,让他相信我,好让他不再走弯路。

 

问过老人后得知他要赶四点多的班车回家,再三嘱咐他如何坐公交后,送他出诊室。

 

老人扭过头想要说什么呢,但是却哽咽了,但没有哭,眼圈红了……

 

送走老人,我心沉重。


 

有人说医生都很冷血,没有同情心,我想说的是:我相信每个新入医学殿堂的小大夫,都有仁爱之心,都为病人流过泪水,都曾自掏腰包帮助过困难的患者,但是时间久了、见惯了生死离别,目睹了一次次不讲道理的病人的百般刁难,经历了一次次病人恶意欠费离院,他们不敢了,他们将自己像刺猬一样武装起来,不敢再爱了,不敢再将自己的爱心拿出来,因为得不到理解的爱是莫大的伤害。但是即使如此,当再遇到无助的患者,遇到弱者,我相信无论医者如何故作镇静、无论如何控制自己不动情感,他们内心的仁爱之心都会流露、甚至爆发……

 

八点十分联系老者,已经到家;八点二十与老者儿子通了电话,我意识到我与他们之间的故事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