曝光回扣门：三甲医院院长答记者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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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北京积水潭医院院长田伟接受了北京青年报记者的专访。看完整篇答记者问后，不由自主为这位敢说真话的院长点了个赞。下面我截取田院长的部分观点做一个评析。

院长谈回扣：为什么把药价定这么高

田伟院长在接受记者采访中说：前一阵上海医药师收回扣不是被曝光了么？据说医生拿了百分之四十的回扣，医药代表拿了百分之十回扣，但这个问题的根本在于，为什么定价定在能收百分之五十回扣的水平？把药定价降低百分之五十，不就行了？为什么要把药价定这么贵？

央视在曝光医院药品回扣门后，我曾连发多篇文章分析，央视这一枪打的是医生，但根源并不在医生。扭曲的、不合理的药品定价机制是催生药品回扣门的根源。医院和医生对药品是没有定价权的，问题到底出在哪，不言自明。有人说，医生在整个药品的利益链条上，扮演得是跟售楼小姐一样的角色，房价高不是售楼小姐的错，药价虚高同样也不是医生的错。从一定程度上说，这句话是有一定道理的。

院长谈价格：手术纯亏损，动一台，亏一台

田伟院长在接受记者采访中说：医院劳动价值最大的就是手术。做手术的成本是很高的，需要用到各种设备。做一台手术至少两名护士、至少三名医生上手术台，大手术四、五名，麻醉师两个人。时间短的手术有二、三个小时，长的手术有五、六小时，还有十个多小时的。手术还有护理人员、恢复室的人员配备。现在一般手术几百块到一两千块钱，这里面手术室还有大量消耗。我们算过每个手术都没有保本点，就是纯亏损。动一台，亏一台。

田院长的这番话道出了医院亏损背后的一个重要原因。其实关于这点，在医疗界内部已经基本达成共识：手术做得越多，亏损就越多，根源就在于奇低的医疗价格，医生的劳动不值钱。

我曾专门发布过一篇国内外患者的就诊经历对比的文章。说的是一位朋友全家外出旅游，途经江西九江，小孩腹痛不止，立刻前往医院。医生诊断为急性阑尾炎，需要住院手术。七天后，小孩痊愈出院。一看账单总计7557元。

在账单上，阑尾炎切除术六百元，再加上术中麻醉、监测、镇痛等费用，总共一千七百四十元，占总费用的百分之二十三。护理费更便宜，一级护理每天八元，二级护理每天六元，总共八十五元；床位费也不高，七天一共二百三十一元。那么，钱究竟花在哪里了？原来，西药费三千零九十八元，耗材费一千零六十七元，二者占总医疗费的百分之五十四，这才 是重头戏。

恰巧，有网友晒出一张美国阑尾炎手术的清单，总的费用三万二千零一十八美元。其中，手术费八千五百美元，再加上麻醉费、监测费，总共是一万六千九百三十美元，占总费用的百分之五十二。药费六百六十七美元，输液费五百六十三美元，耗材费四千二百九十美元，总计五千五百二十美元，占了总费用的百分之十七。

从费用的构成上来看，中美之间差别很明显。在美国，手术费是大头，药品耗材是小头，体现的是人的价值。在中国，手术费是小头，药品耗材是大头，体现的是物的价值。也就是说，中美医疗费的构成，差别主要在于技术所占的比例。

院长谈药品零加成：一年亏损五、六个亿

田伟院长在接受记者采访中说：医院每年好像流水很高。我们的医院流水一年三十个亿，也就是收入三十亿。但是，支出有三十多个亿，每年加上政府的补贴外，依旧亏损一亿多。如果不加政府的补贴，一年亏损就是五、六个亿。很多人理解不了，但仔细盘点下盈利结构你就会明白。医药分开后，药价是平进平出，也就是说一块钱买的药，一块钱卖给老百姓。可是一瓶药从进入医院再到卖出，肯定是有自然损耗的，药坏了、过期了，都是亏损。从商品交易角度来说，平进平出一定是要亏损的。加上跟医药相关的人员，药师、药剂科工作人员、仓库的冷链设备、管理人员等，这些都是成本。

田伟院长在记者的采访中还说：医疗服务各项价格多得很啊，可能涉及到几万项，而且已经放开的项目又能占多少比重？我想在医改的推进中，应该公布放开价格的项目和所占比重。

田院长一番话道出了国内多家公立医院实行药品零加成后陷入亏损的一个重要原因。按照当前对公立医院的补偿方式，医院取消药品加成后，由提升后的医疗服务价格补偿百分之八十。去年各地纷纷推出调整后的医疗服务价格，外行人看到的是医院有几百项的价格都调整了，以为医院和医护的收入肯定是增加了。但现实中真实的情况却是，医疗价格调整涉及几万项，仅仅调整区区几百项，就算政府百分之十的补偿全部到位，医院依旧是亏损。

调整医疗服务价格短期内不会一蹴而就，但在价格的调整过程中，由于调整不到位给医院造成的政策性亏损的窟窿由谁来补？这个问题目前亟待解决。

后记——

央视曝光上海和长沙两地医院药品回扣门后，外界始终有一种观点，认为之所以选择上海和长沙两地当靶子，是因为上海医改推进不力和湖南湘雅系等医院屡屡爆出药品零加成后医院亏损，是枪打出头鸟。如果真的是这样，就更应该为敢言敢语的田伟院长点赞。长期以来，中国医疗存在的任何问题都通过医护这个表象呈现出来，媒体毁之，群众骂之，医护背之，少有人去深入剖析表象背后的根源。

在回扣门这起事件中，媒体在撕裂医患，院长在弥合裂痕。让更多人全面客观地了解医疗，了解医护，关注医改，是一种实实在在的正能量。因为医改从来都不是仅仅针对医院和医护一方的改革，只有正视、重视并剔除改革中长期存在的黑链条和硬骨头，改革的红利才能充分释放，最大限度地惠及医护，惠及群众。

最后，田伟院长答记者问的全文已在三甲传真后台设好链接，预查阅的朋友，请关注后，在后台回复：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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